顿宝说出这番话让人感觉与他形象反差极大
亚冬会冰球赛后采访区里，当中国男队队长顿宝缓缓吐出那句“这届比赛我至少有一半时间是在恐惧中度过”的时候，现场忽然安静了几秒。这个身高一米九、身形如塔的后防“巨墙”，在场上以凶狠拼抢、硬朗对抗著称，他的话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错位感——观众印象中的顿宝，总是护具在身、牙套咬紧，如同一辆不知疲倦的冰上坦克，很少有人会把“恐惧”与他联系在一起。而正是这句略显脆弱、几乎带着坦白意味的话语，让他在这个夜晚成为社交媒体与体育圈热议的焦点。
赛前的舆论还停留在惯常的期待：作为中国队后防的定海神针、联赛中的封杆王、蓝线上的“冰面清道夫”，顿宝过去几年几乎已经与“强硬”划上等号。在国内顶级联赛，他场均冰时常年保持在20分钟以上，擅长在对抗中用身体和杆法“吓退”对手，被不少球迷戏称为“活体禁飞区”。无论镜头给到他几次鼻梁上的陈年伤痕，还是嘴角不时露出的缺牙，都在不断强化那个经典标签——他就是球队里最不怕疼、最不怕事的人。也当他在这样的国际舞台上公开谈到“恐惧”，不仅颠覆了一些刻板印象，也让外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：哪怕是成名已久的强硬派，在高压竞技面前，同样会被看不见的情绪撕扯。
这场与劲敌哈萨克斯坦队的焦点战，是中国男队小组出线的关键一战。最终比分定格在2:3，中国队一球惜败，而顿宝在比赛最后三分钟的一次解围失误，成为对手反击得手的开端。按以往惯例，这样的手滑足以让外界将怒火集中到当事人身上，尤其是对久负盛名的核心球员。然而赛后新闻发布会上，顿宝没有回避那次失误，也没有用场地冰质、对手身体对抗等“标准答案”去解释。他只是停顿了几秒，眼神从记者席上移开，然后低声说：“说实话，第二节开始之后，我就一直在和自己内心的恐惧对抗。我害怕犯错，害怕拖累队友，更害怕我们这些年做的一切努力，在这一晚被否定。”这一连串“害怕”，让现场不少记者的键盘顿了一下。
在传统体育话语中，尤其是对抗项目，球员常被期待展现的是“钢铁意志”“绝不服输”的一面，情绪脆弱往往被视作不应暴露的“软肋”。而顿宝的回答不仅没有掩饰内心的慌乱，甚至主动把“恐惧”这个词摆在台面上。这种反差在社交媒体上迅速发酵，有球迷留言：“原来最硬的那个人，也会怕。”还有人写道：“突然理解了，他背负的可能比我们看到的多得多。”在一片讨论中，也有更为专业的冰球从业者指出，顿宝的这番坦白，其实正击中了当下竞技体育的一个痛点——心理压力与公众形象之间的撕扯。
中国冰球处在爬坡阶段，国家队每一次亮相国际赛场，都被赋予“窗口”“旗帜”的象征意义。身为队长与防线核心，顿宝不只是一个位置球员，更是这支队伍气质上的“代言人”。队内人士透露，他在今年集训期里，几乎承担了所有队内会议的发言，训练课上也总是那种不说废话、只用身体去示范态度的人。“大家会觉得，他是最不可能紧张的那个。”一位队友在采访中说，“可这届比赛开始之前，我就发现他比平时话少了，训练结束后经常一个人多待十几分钟。”这种微妙的变化，当时只是队内的隐隐察觉，直到那句“我至少有一半时间是在恐惧中度过”，才让这条暗线浮出水面。
实际上，顿宝的心理波动并非毫无征兆。本届亚冬会临近时，他刚从一次不算严重但极其“闹心”的膝盖伤病中恢复，休战期间他错过了数场热身赛，也意味着他的比赛节奏重建时间被压缩。更关键的是，随着外界对中国冰球的期待被不断放大，各方不约而同地把“稳定军心”的担子压在了他身上。“你问我怕不怕疼？不怕，我早就习惯了。怕不怕对抗？不怕，那是我吃饭的本事。但我确实很怕，当我不在冰面或者出现失误的时候，整个队突然乱了。”他在接受电视采访时这样补充道，“有时候这种责任感会被放大成恐惧，你会在上场前不停想各种‘如果’，那真的挺折磨人的。”
也正是这份坦诚，让这番话远远超出了技术层面的讨论，而触及到了体育最难被镜头捕捉的一面——运动员内心的暗流。几年前，欧美体坛从体操名将到游泳冠军，陆续有人在大赛后站出来谈论焦虑与抑郁，试图打破“强者不能示弱”的文化枷锁。而在以“血性”“硬朗”著称的冰球项目中，这样的公开表述仍不多见。顿宝的身份与气质，使得他的这次发声格外具有象征意义：当一个球队里最“硬”的人承认自己会被恐惧吞噬时，整个环境对心理问题的包容度，似乎也被顺势抬高了一截。“这不是软弱，这是勇气。”有心理学工作者在点评中写道。
从竞技层面看，顿宝并不打算用“心理压力”给自己开脱。他在采访尾声特意补充：“那次解围失误就是我的责任，恐惧可以解释我的状态起伏，但不能成为我逃避的理由。球场上只有结果，我会为这个结果负责。”这句话多少又把人们熟悉的那种“钢铁顿宝”拉了回来——依然是那种不喜欢绕弯的直接，不回避问题，也不沉溺情绪。相较于往常不同的是，他在硬朗之外，多了一层“可以被看见的脆弱”。这种层次感，让他的角色不再只是一个扛起球队的“工具人”，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，一个会在深夜反复回看失误录像、在听到国歌时眼眶微红的普通运动员。
有趣的是，这番被不少人解读为“暴露软肋”的发言，却意外赢得了队友更高的信任度。有年轻球员透露，在更衣室的复盘会上，顿宝没有回避自己的问题，也没有用“大家都很努力”这样的陈词来稀释失败带来的刺痛。“当他把自己的害怕说出来之后，反而让我们觉得可以更真实地互相提醒。”这名新秀说，“以前看到他失误，你心里会想：要不要说，怕影响他情绪。现在我知道，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问题，也有勇气承认，那我就更应该帮他。”这种氛围上的细微变化，也许无法立刻体现在比分上，却有可能在长期建设中发挥作用——一支球队的成熟，往往从敢于公开谈论问题开始。
从更宏观的角度看，顿宝这番让人感到“形象反差极大”的表态，恰恰是当下中国体育在迈向职业化、国际化过程中需要的一种声音：强者可以承认恐惧，硬汉可以谈论情绪，而真正的坚韧，不是永远面无表情地向前冲，而是在被压力裹挟时仍敢于直视自己。下一场比赛，顿宝依旧会穿上那件写着“CHINA”的战袍，继续在冰面上用身体为队友开路，继续承担那些不体面却关键的对抗。他是否还能成为那堵不可撼动的“冰墙”，要交给时间和比赛去回答。但可以确定的是，在那句“我有一半时间是在恐惧中度过”之后，人们在看向他的目光里，多了一份理解，也多了一些期待——期待他在学会与恐惧共处之后，找到一种更成熟、更完整的强大方式。